“我確實是中了毒，但不是酒裏的毒。”將弄臟了的寬袖往裏掖了掖，賀蘭子謙一副心中明了的坦然模樣，“不礙事的，大限之期應該還有幾天。”

他中了毒……

他的娘，是這這世上，對他最狠的人……

前後一聯想，桃格格恍然大悟，“你中的是慢性毒藥？而且，還是你~娘下的手？”

賀蘭子謙擱著手，望了望案上空置著的酒盞，“再斟一杯。”

“好……”

賀蘭子安不會留他，他的娘也要殺他，面對這個必死之人提出的請求，只要不過分，能滿足的，就盡量的滿足他吧。

不過只痛飲了三杯而已，他便呈現出了濃濃的醉意。

身子有些搖晃，賀蘭子謙依靠在矮案上頭，手掌托著面頰，口齒有些含糊不清了起來，“你曾經……死過一回，後來又活了？”

得，她借屍還魂的事兒，還真是廣為傳播了呢。

桃格格幹巴巴的笑。

這種事情，全憑人家自己信與不信，她身為當事人，其實說的話都不作數的。

賀蘭子謙往前傾著身子，迷惘的眼眸之中，有好奇，也有期許，“能不能告訴我……死了之後會如何？你是從哪兒……回來的？”

他是想先探探路吧……

桃格格可以理解，卻沒辦法滿足他。

“不記得了。他們不可能會讓我還記得的。”她搖了搖頭，實話實說，“反正，肯定會有個去處的。”……吧？

賀蘭子謙有些失望，細細一想，又緩緩道，“有理……”

“下一次，如果你可以選擇的話，你還想當皇帝嗎？”桃格格這純屬是沒話找話，反正，打發時間唄。

“我何曾當過皇帝？這輩子，我不過就只是個傀儡。”他自嘲的笑了一聲，轉頭向著金鳥籠裏望了一眼，“下輩子，不管做什麽我都不在乎。我只要，再也不要遇見她。”

“……她？”桃格格也跟著看了過去，伸出食指，弱弱的指了指，“她啊。”

賀蘭子謙轉頭看了她一眼，又望了望酒壺。

桃格格立刻就心領神會的，替他將酒盞斟滿。

提著玉盞，他深陷感概之中，“權利之心，嫉妒之心，可以將一個原本溫柔賢惠的女子，變成惡毒的女鬼。這輩子，她欠了我的，我已經討回來了。我欠了她的，也很快就要還清。此後的生生世世，我們永不再見！”

玉盞才剛剛碰到賀蘭子謙的唇邊兒，賀蘭子安的聲音突然響起，“訣別之前，還請王兄履行承諾。”

頓了頓，賀蘭子謙不動聲色的將酒飲下。

桃格格正好是面對著殿門外的，擡頭一瞧，原來，是聲先至人未到。

天色漆黑，廊下已然點起了一盞盞華麗的宮燈。

窗棱上映出的影子，慢慢兒的走近了殿門。

桃格格一直望著門外，直到賀蘭子安跨過高高的朱紅門檻，進了殿內，才手撐著案面兒站了起來。

她站起來的時候，對面兒傳來低低的聲音，“別惹怒他。”

別惹怒誰？

如果這個他，指得是賀蘭子安，她哪裏還需要人來提醒呢。

心中的疑惑，好好兒的藏起，桃格格的臉上是淡淡的笑意。

然而，現實的情況卻是，她已經惹怒他了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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